玉兰——记在异乡的第一个春天
一、春来第一枝
我从未这么注意过玉兰花。
今天骑车去蒙楼的时候路过这棵树,没戴眼镜,远远望去还以为樱花在早春盛开了,走进了瞧才发现是初绽的玉兰。在北京的第一个春天,没想到迎接我的居然是玉兰花。
其实在故乡也有许多玉兰,但我从未注意过她。因为在春日的万千婀娜中,她只是最平凡的一个。
滨城的春总是万紫千红,以迎春花为序曲,在樱花盛开的时候达到高潮。然后槐花盛开,带来阵阵暑热,暮春在落红满地中落幕。其间玉兰,桃花,牡丹,郁金香次第登场,更不要提路灯上挂着的红色或紫色的牵牛花篮,亦或是路旁花坛里的淡蓝色的绣球花。
玉兰的花苞大,但花期实在是太短。从含苞到凋零不过短短半个月。她盛开的时间总是晚迎春一步,又不像樱花那样品种繁多随处可见,论香气又不敌槐花,在各种意义上都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。
二、褐色伤疤
但我今天终于发觉,玉兰一直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一席之地。
读小学的时候住在西岗区,周围有个小公园,不,它太小,或许说playground更合适。我清晰地记得那里开着的是紫色的玉兰,有滑梯、跷跷板,还有一个大石头。三月的早春,如果你站在这个大石头旁边,就会发现远处的桃花林还是枯枝,头顶上摇曳的是紫色的玉兰花,灌木丛中点缀着黄色的迎春。
这个大石头不仅是一窥满园春色的最佳视点,它本身也很有趣。这个石头的上方有一个凹槽,像是人为的。
好一个研钵!于是在那个不知有机溶剂为何物的年纪,我异想天开想要用玉兰花瓣制作香水。手段又是极其朴素的,在地上捡些凋零时玉兰花瓣,或是在触手可及的枝头摘下一朵花。然后在还是枯草的草丛中捡一颗小石头。把小石头当作钵杵,开始研磨。毫无疑问,这是一场徒劳,研磨出来的汁水会渗透到大石头里。最终留下的只是一团褐色的玉兰“尸体”。
实际上这种褐色与玉兰是相伴的。太大太厚的花瓣导致玉兰花一旦弯折,就会立刻出现一道褐色的痕迹,像是皮肤被锐器划开后结的痂。于是赏玩玉兰的最佳时期不过它初绽的三五天。
这么一看玉兰其实比樱花更加易逝,但我从未有这种感觉。这究竟是为什么?我想那片褐色已经给了我答案。
其实本质上我们哀叹落红并非为易逝本身而哀伤,是为美动情,哀叹易逝只是咏叹美的附属物。
一场雨或者大风过后,樱花树下是一地粉白的花瓣,像绯色的雪,把黑色的土地完全覆盖,樱花树上的花也毫发无伤。但如果玉兰经历一次滨城的狂风骤雨,地上只会零落着几片褐色斑驳的大花瓣,不少树上的玉兰也有了褐色的伤疤。唯余狼藉,美感全无。
不过有趣的是,当年我把玉兰的凋零归咎于叶子,而非外在天气。玉兰先开花后长叶,我总觉得是叶子杀死了她。
三、烟岚与绿与粉红
读高中的时候学校的花园里有一座喷泉,喷泉周围栽着一圈玉兰树。玉兰花开的时候,喷泉会再次注水,花园重返生机。
不过在寒意未尽的冬末,这片园子除了松竹之外,唯一的生机就是点缀着毛茸茸花苞的玉兰。每当开学不久和朋友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,我会很留意这些可爱的花苞。
很遗憾,曾经的那么多个春天,玉兰仿佛在一夜之间就盛放。我从未见过毛绒绒的花苞如何绽出白色紫色。
幸运的是,今天,我见证了那个瞬间:棕黑色的烟岚上缀着夹杂着绿的粉红,天穹是蓝色的幕布。我停下车在她面前久久伫立。